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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吐"不"快",匪狡兔也 传统文化与民俗中的兔

时间:2011-02-06 11:26 来源:新华网  作者:新京报  点击:次

    北朝乐府《木兰辞》叙木兰易钗为弁,替父从军。诗篇最后写到:木兰多年以后回到闺房,脱下征袍,换上红装,娉娉婷婷地走出来与战友相见时,始终不知情的战友惊诧万分;诗人于是以兔子作为花木兰难辨男女的比喻来结束全诗,:雄兔脚扑朔,雌兔眼迷离。双兔傍地走,安能辨我是雄雌。

    诗无达诂。这里关于雄兔子雌兔子“扑朔”、“迷离”的解释也有点扑朔迷离:一说是扑朔形容公兔四脚爬搔或跳跃貌,迷离指母兔眼睛眯缝。另一说,扑朔为公兔脚毛蓬松,迷离指母兔眼睛被蓬松的毛遮蔽的样子。论起来,在中国的传统文化与民俗之中,兔子的形象本身就有些扑朔迷离。

    1 兔子,兔子,哪儿来?

    兔子的性征并不十分明显,因此常以捕猎为业的北朝歌者说,在奔跑中的兔子是无法辨别其雌雄的。因此,历来有一种迷人的信仰,说大地上的兔子只有雌的,没有雄的。

    这种说法乍一看有悖人情,它们怎么生殖与繁衍?这在古人那里似乎不成问题,在古典博物知识体系中,单性物种还不止兔子这一种,譬如《山海经》里的精卫就是另一例孤雌动物。精卫后来又叫誓鸟、帝女雀,说是炎帝的女儿游东海而溺死,精魂化成了这种花脸白嘴的小鸟,整天价叼衔西山上的木石投到东海去,以期有朝一日把海填平,得报其仇。这段起源神话到了魏晋时代,被续上了更丰富的细节,据一本叫《述异志》的书记载:精卫鸟都是雌的,她们遭遇海燕而生子,生下的雌鸟都是精卫,生下的雄鸟都是海燕。这个故事可以让人想起人类学家摩尔根《古代社会》所记录的族外婚制以及《西游记》等书所提到的女儿国。

    在兔子这里,繁衍的问题则另有妙策:除了大地上有兔子之外,古人相信,还有一只白色的兔子叫“玉兔”,居住在我们的头顶上那个孤寂的卫星中,与之相伴的是一个永远不老的美女———嫦娥。也是在魏晋,一个有着各种怪奇想象力的时代,著名学者张华撰写的《博物志》一书中记载道:“兔望月而孕,自吐其子。”也就是说,只有那只玉兔是雄的。再来无责任狂想一下,设若因为有一个叫孙悟空的赛亚人看见满月会变身为无差别攻击的巨猿,他的师父龟仙人为避免悲剧发生,一炮把月亮打碎,这样的话,天下可怜的兔子们岂不是马上要物种灭绝了?所幸,那只是漫画作品里的情节。

    《春秋运斗枢》,一本汉代时出版的谶纬书记载了可能源自神话的情节片断:“玉衡星散而为兔。”玉衡星乃北斗七星中的第五颗,有时亦可当作北斗的五、六、七,即“斗柄三星”的合称。这句话的背景今日已不得而知,似乎要讲述兔子从天上散播人间的详细状况,估计是月兔撒精播种故事更原初的情节。后来,有因此将兔子称为“玉衡之精”者。

 2 吐啊吐啊,就习惯了

    《博物志》暗示,兔子不仅在交配方式上有特别之处,小兔子的出生亦在情理之外。它们都是从雌兔的嘴巴里出来的。这句话还隐藏着我们为什么把兔子叫做“兔子”的缘由:其实它应该被称为“吐子”。“兔子吐子”的记载可以上溯到东汉。王充在其不朽著作《论衡》中写道:“兔舐雄毫而孕,及其生子,从口中出。”也就是说,雌兔子舔雄兔子的毛就会怀孕;而从口中产出幼仔。

    后世《封神演义》的蓝本,宋代的文献《武王伐纣平话》亦采用了“吐子”的说法,并将之编织到周文王姬昌的传奇中去:声称是当年纣王将营救父亲的文王长子伯邑考剁成了肉酱(古人谓之“醢”),派人送给文王吃,以考验文王是不是一个洞察真相、先知先觉的圣人。文王当然知道包括考验在内所有的事实。所以他强忍悲恸,笑着呑下了儿子的肉。商纣王觉得他不足为患,下令释之。文王出了关押地羑里城,放声大哭,以手探喉,把那一顿的食物全吐在地上,却见那些肉竟就地活了,长出毛来,蹦跳而去。这种新的物种于是被称为“吐子”,后写作“兔子”。

    舐毫与吐子的材料,均与前文所举世间唯一的雄兔在月球上的说法不同。这告诉我们,不仅在传说与现实、故事与科学之间各有歧异,在各种民间叙事及信仰内部,不同时代不同地域之间,亦各执一辞:听《博物志》等典籍所说,唯一的雄兔居住在月宫中(但《西游记》则说玉兔是个女妖精),那么,大地上所有的兔子都该是雌的;而依《武王伐纣平话》所讲,则兔子是由一个男人变来的———按《述异志》所载精卫的典故,那所有的兔子都该是雄性才是。事实上,也确因为有,又说大地上的兔子都是雌性的,是以它成为阴性的象征,近古有将娈童称为“兔子”的习语。无独有偶,近世在京津地区盛传的传统民间工艺品“兔儿爷“,也是一个雄性的形象,神、人、兽三位一体,人身兔面,传是仿月宫中的玉兔形象发展而来,旧时多在中秋时作为应节的儿童玩具出售,初为黄土胶泥所塑,后多石膏制成,彩绘妆成各种形象或角色。

    但是,孤雄或孤雌既与自然状态不相符合,也并不被我们民族的审美集体意识所认同。是以,有了兔儿爷之后,渐渐又出现了“兔儿奶奶”与之配对。

 3 从蟾蜍,到顾菟

    在2000多年前的战国末期,楚国诗人屈原就已经在他那部奇特的作品《天问》中提及了这个疑惑。“夜光何德,死则又育?厥利维何,而顾菟在腹?”这里的“菟”字,一般认为即兔。但闻一多将“顾菟”释为“蟾蜍”。月宫中有蟾蜍的说法,据文献考证更早于兔,后来才慢慢为兔所取代。其间,约在西汉早期时候,还有过一个阶段认为蟾与兔并见于月宫中,所以长沙马王堆出土的一号帛画“非衣”中,太阳的位置画的是三足乌,而月牙的位置上对应的就是蟾与兔。西汉文献学家刘向所撰《西经通义》亦称:“月中有兔与蟾蜍。”

    还有人认为,屈原是楚人,天问中多“楚语”。根据更早的史书《左传》中所记,楚语“菟”并不是兔子,而是老虎———草丛中的兔子是老虎的视角、老虎的美餐———后世也一直将“于菟”这个楚国方言词作为老虎的别称。因此,在楚国神话的更古旧的版本中,居住在月亮上可能不是兔子而是老虎。后来菟变成了玉兔,乃是望文生义的结果。还有一说,认为让那只兔子住到月宫中去,可能是受到印度文化的影响。

    4 说“兔子”时我们在讲什么

    兔非兔的情况,并不只出现在“于菟”一词中。很多时候,当我们说起兔子,指的却并不真的是兔子。譬如以兔名马,最有名的就是“赤兔”。所谓“人中吕布,马中赤兔”,赤兔作为马中翘楚,大概是真实的历史。

    白兔则是古人对“祥瑞”的想象:《瑞应图》称“赤兔上瑞,白兔中瑞”,又称“赤兔者瑞兽,王者盛德则至”。《宋史·符瑞志》则说:“白兔,王者敬耆老则见。”自然界中的兔子多为灰、黑色,白兔乃是白化症的结果,中古以前则罕见。是以晋代葛洪《抱朴子》认为:“兔寿……五百岁其色白。”除了对白色动物的崇拜之外,白兔被列入祥瑞可能还与月宫玉兔是白色的相关。有诗为证:李白《把酒问月》诗:“白兔捣药秋复春,姮娥孤栖与谁邻。”诗中的姮娥是嫦娥更古老的名字。在更早时候,白兔也用作宝马良驹的名字。依然是晋代的文献,崔豹《古今注》上说:“秦始皇有名马七……二曰白兔。”这种迅疾可以代表迅疾本身,是以汉字中的“逸”、“免”,都与逃跑的兔子有关。兔子甚至可以追上时间。故宋代陆游有“去日如脱兔”之句。所以,说起兔子的时候,我们很可能在说时间。(朱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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